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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贈汪倫》賞析

李白乘舟將欲行,忽聞岸上踏歌聲[1]。
  桃花潭花深千尺,不及汪倫迭我情。

賞析

       李白鬥酒詩百篇,一生好入名山游。據袁枚《隨園詩話補遺》記載:有一位素不相識的汪倫,寫信給李白,邀他去涇縣(今安徽皖南地區)旅遊,信上熱情洋溢地寫道:「先生好游乎?此地有十里桃花,先生好飲乎?此地有萬家酒店。」李白欣然而往。見汪倫乃涇川豪士,為人熱情好客,倜儻不羈。遂問桃園酒家何處?汪倫道:「桃花者,潭水名也,並無桃花;萬家者,店主人姓萬也,並無萬家酒店。」引得李白大笑。留數日離去,臨行時,寫下上面這首詩贈別。

       顯然,這首詩是李白即興脫口吟出,自然入妙,因而歷來為人傳誦。然而,也因為它像生活一樣自然,人們往往知其妙而不知其所以妙。詩的三四句,後代詩家還有一點評論,開頭兩句口語化的平直敘述,就說不出所以然來了。其實,結合上述背景來看,頭兩句也是寫得極其成功的。

       「李白乘舟將欲行」,是說我就要乘船離開桃花潭了。那聲口語言簡直是不假思索,順口流出,表現出乘興而來、興盡而返的瀟灑神態。

       「忽聞岸上踏歌聲」,「忽聞」二字表明,汪倫的到來,確實是不期而至的。人未到而聲先聞,從那熱情爽朗的歌聲,李白就料到一定是汪倫趕來送行了。

       這樣的送別,側面表現出李白和汪倫這兩位朋友同是不拘俗禮、快樂自由的人。在山村僻野,本來就沒有上層社會送往迎來那套繁瑣禮節,看來,李白走時,汪倫不在家中。當汪倫回來得知李白走了,立即攜著酒趕到渡頭餞別。不辭而別的李白固然灑脫不羈,不講客套;踏歌歡送的汪倫,也是豪放熱情,不作兒女沾巾之態。短短十四字就寫出兩人樂天派的性格和他們之間不拘形跡的友誼。

       也許正因為兩人思想性情契合,李白引為同調,很珍視汪倫的友情。情之所至,遂對著眼前風光綺麗的桃花潭水,深情地吟道:

       「桃花潭水深千尺,不及汪倫送我情。」

       結合此時此地,此情此景,這兩句詩也如脫口而出,感情真率自然。用水流之深比譬人的感情之深,是詩家常用的寫法,如說汪倫的友情真像潭水那樣深呀,當然也可以,但顯得一般化,還有一點「做詩」的味道。現在的寫法,好像兩個友人船邊餞別,一個「勸君更進一杯酒」,一個「一杯一杯復一杯」。李白酒酣情濃,意態飛揚,舉杯對腳下悠悠流水說道:「桃花潭水啊,別說您多麼深了,可不及汪倫的友情深呢!」口頭語,眼前景,自有一種天真自然之趣,隱隱使人看到大詩人豪放不羈的個性。所以,清人沈德潛說:「若說汪倫之情,比於潭水千尺,便是凡語.妙境只在一轉換間。」(《唐詩別裁》)

       古人寫詩,一般忌諱在詩中直呼姓名,以為無味。而此詩自呼其名開始,又呼對方之名作結,反而顯得真率,親切而灑脫,很有情味。

       「清水出芙蓉,天然去雕飾」,後人愛用李白的話評價李白的詩,是很有見識的。誠然,李白即興賦詩,出口成章,顯得毫不費力。他感情奔放,直抒胸臆,天真自然,全無矯飾,而自有一種不期然而然之妙.「看似尋常還奇蝴」,正所謂炫爛之極,歸於平淡,這種功夫是極不易學到的。上面這首《贈汪倫》就集中體現了李白這種自然高妙的詩風。

       我國詩的傳統主張含蓄蘊藉。如宋代詩論家嚴羽提出作詩四忌:「語忌直,意忌淺。脈忌露,味忌短。」清人施補華也說詩「忌直貴曲」。然而,上述李白這首詩表情特點是:坦率,直露,絕少含蓄。其「語直」,其「脈露」,而「意」不淺,味更濃,它「直」中含情,至真之情由性靈肺腑中流出,因而很有藝術感染力。由此可見,文學現象是複雜的。藝術手法也多種多樣,是不能「定於一律」的。

註釋

  [1]踏歌:一種民間歌調,邊走邊唱,以腳步為節打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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